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乃天下第一武学奇术，它代表独霸武林的力量。江湖中人一直明争暗斗，欲将之据为己有，期间不单掀起武功上的比拼，还牵引出种种感情上的瓜葛，缘起缘灭，遂由此生……闲来无事找剧看，两天看完久远的老港剧《九阴真经》。八九十年代武侠剧多，古龙金庸的作品适合搬上荧幕的早拍了个遍，有的翻拍都好几版了。武侠剧市场依然是块香饽饽，脑洞大开的编剧导演们便开编前传后传番外篇之类的。《九阴真经》是《射雕英雄传》的前传之一。跟现在的电视剧相比来看，情节紧凑（毕竟二十集就要把故事讲完），拍摄条件虽然简陋，但是意境渲染到位，古香古色而余韵悠长。


    该剧一大特色就是荟萃了众多古诗词。第一集名为“冷浸溶月听雨楼”。出自丘处机的《无俗念·灵虚宫梨花词》“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第一集末尾出现的人物——经营听月楼的女老板柳溶月，又让人联想到晏殊的《寓意》中的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剧中人也是一言不合便吟诗。比如明教教主“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比如南帝“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比如梅若华“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比如上官南“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第二大特色也许不算特色。似乎所有电视剧所有观众都爱一个“情”字。年龄渐长，知道爱情的难得，知道它跟我们现实生活距离太遥远，所以言情剧一般很少看。但是猝不及防的一部《九阴真经》，仍然让我在这个年纪为了剧中黄药师和冯蘅之间的爱情深深动容。


    离别后的第一次重逢——浩雪相逢终身订。刚刚见到药师，金兵就跟过来了，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吓得赶紧叫“他们来抓我，快带我走吧”，“我不会轻易为了女人出手，你真要我出手的话，你就跟我一生一世”。紧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闪转腾挪裙袂飘飞。周围依然还是手持利刃的金兵包围圈，可是这次什么都不怕了。只要有他在……虽然还是不敢睁开眼睛，恐惧惊慌早已经化作了唇瓣幸福的漩涡……不要误会女主傻白甜，冯蘅如同任何一部港剧女主那样，聪明独立善良知性，剧里再加上一条，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药师和冯蘅离别后第二次重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隐忍的药师一把抓着冯蘅的手带着她使劲往前跑，眼神坚定，眨都不肯眨一下。而旁边的冯蘅跑了那么久，目光没有离开过药师。剧中每对恋人都有相应的配乐，爱尔兰长笛大师James Galway的《Nakasendo (The Old Road)》总是分外应景，在宛转悠扬的长笛声中，相恋的两人穿过市集，穿过人群，似乎一直能跑到天涯海角……


    离别后第三次重逢。冯蘅身中剧毒，最残忍的这种毒让一个青春少艾的大美人一下子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却不敢相认，执意逃开。药师却认出来了。深情地呼唤“阿蘅”，伪装终于瓦解，相拥而泣“药师，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你了”，“不会的，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可是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无论变成什么样，也要跟我一生一世，你答应过我的”，“我真不想这样见你”，“我要在这个时候离弃你，我就不是黄药师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打消了他的阿蘅所有的疑虑。叶芝的《当你老了》大抵便是如此吧“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这次之后，两人再未分开。为了给冯蘅疗伤，药师把剧毒引到了自己身上。一开始瞒着冯蘅，后来症状越来越明显，终于也瞒不住了。黄昏的桃花岛上，药师吹笛，冯蘅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感慨万千“斜阳一抹，青山数点，万里澄红如练。 笛声悠悠吹皱水，乍翻起，心潮片片。 千红万紫，百花争艳，昙花何独命短。 庭前桃花正盛开，但怕明年，惜花人不见。”便想到要跟药师结婚。徒弟们一起布置场地。心情低落但是不想让师傅看到，努力装成很开心的样子。武侠剧中的婚礼现场总是很催泪，编剧导演们偏爱的煽情套路。


    这样的剧最无奈的就是知道它是前传，每个人的结局早已定好。如同《红楼梦》开篇第五回里贾宝玉翻阅《金陵十二钗正册》，每个人的命运已经书在册子里了，后面的故事只是给大家展示这些女孩子如何一步步走向注定的命运。《射雕英雄传》里早已知道冯蘅结局。却还是看着最后几集大段的桃花岛戏份的时候，盼望她能活久一点，不要让这对神仙眷侣阴阳两隔。在老顽童来桃花岛之后，众人想尽千方百计希望拿到《九阴真经》，奈何老顽童向王重阳发过誓，谁都不能给。冯蘅好不容易使计看到《九阴真经》，发挥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默写完整本真经。由于身体孱弱，默写的过程中心力交瘁，窗外阵阵阴风吹散一地书页，伴随嘶哑的乌鸦叫声，看得人一颗心都悬空，又安慰自己黄蓉尚且未出生呢，应该没有事。及至后来欧阳锋练得真经上的幻阴大法，来到桃花岛欲报一箭之仇。冯蘅冥思苦想书中的制敌之术。正是生产之时，太过劳神费力，终于身体熬不过了。慧极而必伤，情深而不寿。自此药师中年丧偶，带着襁褓之中的黄蓉，终身不再娶，孤岛寄余生。


    虽以悲剧收尾，但换一个角度来说，人生在世若然能得一份这样的爱情，比起那些庸庸碌碌长命百岁的人生来说，岂不是有意义得多。曾经与斯人谱写过一首那么荡气回肠的爱情诗篇，即使不能朝朝暮暮白头到老又何妨呢。